淚
水
的
始
末
01
好像他很久都不曾這麼做了。
偷偷摸摸遮遮掩掩地爬上床，用被單蓋著頭，假裝摀住口耳鼻，然後用淚腺流汗，緊緊揪住床單，好像這樣就會比較不痛。
男孩子怎麼能哭，他說：堂堂正正站直著的才是男子漢。卻極其窩囊的縮在房間裡不讓人發現那些滾燙的液體燒傷了臉頰。
到最後他總是已經忘記哭泣的理由。
攤在床上，棉被半蓋著臉，浮腫的鼻尖在溫潤過後是漂亮的嫣紅色，倦得睡了。
房裡是靜的，隨同燈光一樣黯然，突然喀一聲誰小心翼翼轉開門把，躡手躡腳的走近床邊，望他平穩的呼吸後微笑。
小小的掌心握上他的手。
像反覆確認想要討糖吃的孩子給個安心，柔柔吻過他的頰邊。
「哥哥，晚安……」
02
今天的藤村獅郎明顯心情惡劣。
奧村雪男戰戰兢兢的走過神父身邊去洗手檯清洗杯具，早餐是荷包蛋配烤得焦黃的奶油吐司，他卻吃得索然無味。
他悄悄回過頭望神父難得嚴肅的背影，和奧村燐低下頭不發一語的神情。
「燐，給我說清楚。」
藤村獅郎用叉子敲擊盤緣，嚇得奧村燐揪起肩膀，又捨不得示弱。
「……」燐扁著嘴悶腔不說話。
直盯著奧村燐的藤村獅郎也不再開口，僅只凝視，彷彿氣勢逼人的虎。
奧村雪男投以同情的視線向自家兄長，又因無法辯駁而輕嘆口氣：錯的人的確是奧村燐。
前陣子中學舉辦了年級遠足，奧村燐的逕自行動造成一群老師和同儕們的困擾，最後的結果仍然是以慘淡收尾，一被同學酸言酸語耐不住的奧村燐照慣例出拳頭先。
如今張嘴的同學因輕微腦震盪躺在醫院靜養，而他免不了暫時停學的處分。
「我……我不會道歉的。」良久，奧村燐才緩緩吐出一句話：「那個人所說的話，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原諒的。」
終於抬頭回望藤村獅郎微瞇的視線，奧村燐嚥下口水，說得緊張卻堅定。
「他說了什麼？」
奧村燐撇頭，不想說。
「燐……」藤村獅郎抿了一下嘴角，欲言又止，最後嘆氣。
藤村獅郎站起身離開飯桌，而奧村燐漫不經心的注意著他的步伐，垂著眼神看上去有些氣餒。
奧村雪男把擦好的杯子放回架上，盯著奧村燐，蹙起好看的眉。
「……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？」
這是離開飯桌前，藤村獅郎說的最後一句話。
03
少年的心總是細膩，尤其是奧村燐這種身分特殊的孩子。
奧村雪男知道其實哥哥只是笨拙，其實哥哥只是不曉得該想多一些，其實哥哥很溫柔，但就是方法用錯罷了。
而他面對這樣的兄長卻說不出什麼像樣的話語來，明明知道，就算知道，又怎麼樣呢？
現在奧村雪男站在房門前，遲疑著該不該敲門。
哥哥只要心情不好就會一個人窩在房裡，或是趁著大家不注意偷跑出去散心，明白奧村燐難受時只想自己解決，絲毫忽略了他這個弟弟的存在，奧村雪男心底總覺得卑屈。
是不是我還不夠獨當一面能讓哥哥依靠？有時候，奧村雪男會這麼胡亂猜想，想要成為奧村燐重要的人，好像真的那麼難，艱困得無法一蹴而就。
說笨拙他也是的。
想要變得體貼變得堅強變得成熟，努力再努力，怎麼似乎總和預想中的結果大相逕庭。
那些不甘心的淚水，悔恨的心情，為什麼就是沒有辦法成為成長的動力。
手停在半空中，奧村雪男躑躅片刻還是把敲門的手縮了回去。
就算開了門，也不曉得該說什麼。
能用的安慰半個字也吐不出來。
想要讓重要的人露出微笑的方法，該看哪本書才會知曉？
奧村雪男心情沉重的回過頭，腳步一抬，電話就來了。
04
奧村燐沒用的把自己關在房裡縮在棉被中捲成一團。
他不後悔才不後悔憑什麼後悔揍了那該死的同學，但想起藤村獅郎的話胸口還是悶得糾結，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他知道自己犯錯，可是辯解的話語卻哽在喉頭。
不想去回想起那些人說過的話，這樣又會讓自己怒火中燒一次，奧村燐還沒有笨到這種程度。
如果說一個徹底否定自己的人不能摧毀的事物為何，那就是他的驕傲。
奧村燐重要的事物真的不多，一間修道院，一個毒舌暴力的父親，還有他的傻弟弟，奧村雪男。
在學校飽受比較的他可以因為難受而逃離，奧村雪男卻不行，說不定他承受了比起自己還要強烈的輿論壓力，還是得笑笑的，一個好學生怎麼可以對同學惡言相向呢，『又不是他的哥哥奧村燐』。
奧村燐心知肚明。
樂觀的他不是這麼常想的，只是，某個難以忍受的時刻就會清晰的瞭解到自己的存在傷人又傷己，他不快樂，他的家人亦同。
所以，在某位同學一句無心的：『哥哥這麼糟糕弟弟是能好到哪裡去啊，真是虛偽透頂。』嘲諷之下，奧村燐忍不下從腳底板爆上來的衝動，撲上去狠狠揍了他一頓。
他的驕傲不容許任何人來玷汙，神也好惡魔也好誰來都一樣，扯到奧村雪男等於是在太歲頭上動土。
什麼都可以讓，怎麼樣的傷悲都能夠忍，獨獨這項不行。
淚水悄悄從奧村燐海洋色的眼眶中滴落。
流過臉頰的溫燙，這些眼淚的始末，只有他自己知道。
05
趁著夜半，知道房裡的人毫無動靜肯定已經睡著，奧村雪男躡手躡腳的打開門，撥開重重包裹的棉被，凝視熟睡人兒的臉。
床上奧村燐平穩的呼吸聲，讓他微微笑了。
揉過奧村燐頰邊的淚痕，奧村雪男小力的親吻他的眼窩。
「傻哥哥……」
極其輕柔的喚一句，奧村雪男感到鼻頭些微酸澀。
從一通同學的致電他明白了整件事的真相。
有誤會有衝突有惡意，可是更多的是溫柔。
傻哥哥。奧村雪男笑著握住他的手，以前似乎也發生過這種事，奧村燐哭到睡著，而他趁著他睡夢時偷偷握住手，偷偷吻了他，然後望他瞬間變得安心的表情那麼感動。
一瞬也好知道自己是被依賴著的。
傻哥哥……奧村雪男俯身用唇面蹭過奧村燐的臉龐。
他的傻哥哥。
晚安。
06
之後藤村獅郎也得知了這件事的真相。
的確那位同學有錯，可奧村燐的做法也有待商榷。
風風火火的把奧村燐拎到自己面前，藤村獅郎假裝義正辭嚴的盯著緊張得攢緊手心的他，嘆了一口氣，欲言又止，狀似這般無奈。
「你、你到底想說什麼啊死老頭！」奧村燐忍不住咆哮。
藤村獅郎抬眼望他，搖搖頭，又重重地嘆氣。
在一旁看著父親和兄長互動的奧村雪男無力的聳肩，究竟要到何時他的爸爸和哥哥才可以不那麼幼稚？
「對不起。」
藤村獅郎突如其來的道歉讓奧村燐嚇得一怔，眨眨眼。
「我知道……我這個兒子就是太溫柔又太衝動，才會常常做錯事。」藤村獅郎拉開唇線一笑，伸手把奧村燐環住撞進自己懷中。
「我的傻兒子。」
奧村燐沒有說話，把頭埋在藤村獅郎的胸膛。
兩個人都不爭氣的濕了眼眶。
他們驕傲的其實不多，只是一間修道院，一個傻爸爸和兩個傻兒子。
這些淚水的始末，該從哪裡說起好呢……
fin.
20111212
完稿是這天，可是動筆似乎是半年前的事？
其實一開始我想要寫甜甜的雪燐，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居然變成溫情走向的奧村家了（笑）
「淚水的始末」是自己一直很想寫的標題，本來是打算拿來寫自創用的，卻提早把它拿來寫青驅用了，連自己都很詫異。
基本上想要表達的東西都在文章裡了，所以後話也不知道該寫什麼比較好。
肯定還有表達得不充足的地方還請見諒了……
很久沒有寫二創，總覺得自己的手法是不是這麼青澀啊！（爆笑）
簡直像個還沒剝開包皮的處男一樣讓人難耐啊！果然太久沒寫同人就會有這種彆扭感嗎？
總之謝謝大家看到這裡了！我是46(桃丼柴)，再次感謝您的閱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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